关于第二道菜的几个问题

关于第二道菜的几个问题

艺术行业、艺术行业工作者及其他

首先定义一下“艺术行业”——
我们在节目中所讨论的“艺术行业”是泛指如今围绕艺术发展出来的一系列机构化的组织,包括美术馆、艺术中心、独立艺术空间、商业画廊、拍卖行、基金会、艺术媒体、艺术家工作室等。这其中包括了营利与非营利的组织,涵盖了艺术的制作与呈现的各个环节,组织之间的人员和资金规模也有着很大的差异。而本次节目讨论的艺术行业薪酬偏低与不透明的问题,虽然会因具体组织而异,但总的来说这是艺术行业共同面对的难题。

为什么我们要关注北美的薪酬问题?
虽然我们二人都没有在纽约工作过,但这张谷歌表格与相关调查呈现出的问题却是世界各地的文化行业所共通的。且不得不说,纽约不仅聚集了大量艺术工作者,在对薪酬、人员结构的思考上也更为积极。即便调查中的数据不与我们直接相关,但仍非常值得参考。

谁“在艺术行业工作”?谁认为自己是“艺术行业工作者”?
以纽约为背景讨论任何行业的任何现象,几乎都离不开对身份政治、对“代表”(representation)的关注。在我们的讨论中,“代表”至少有两层含义。

其一,在艺术行业工作的人们,是否能够较为真实地“代表”这个城市极其丰富的文化和种族多样性?是否如这个城市所宣扬的,对性少数群体和失能人士在职业上尽量包容?人口中各个群体的比例是否能如实地反应在艺术行业里?如果不能,又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失真的“代表”?这一点我们在播客中略有涉及。

其二,也是我们在播客中没有谈到的,就是我们看到的这些调查,能否真实地“代表”艺术行业的内部情况?一方面,关于薪资的调查往往是自愿、匿名的,除却特定非盈利机构的特定职位,其他人都没有义务公开自己的个人和经济情况,哪怕是在不留名的前提下。因此,不同职位、人群的工作人员间,愿意参与的调查的程度可能存在巨大差异。(为什么有人愿意说?有人则缄口不言?)另一方面,“艺术行业工作者”的定义是什么?在同一个美术馆里,策展人和保安对自己的职业认同是一样的吗?画廊的技术合同工会认为自己是在艺术行业工作吗?不同工种对于“艺术”的价值是有差别的吗?“艺术行业”的大门到底是敞开的、微掩的还是紧闭的,这背后关于身份认同的议题也足够引人深思。

我们应该从为艺术工作中期待获得什么?
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很多从业者,或许是首先因为喜欢艺术而希望为它工作。固然进入艺术行业能在一定程度上帮你“更接近艺术”——更近距离地观看作品,免费借阅画册,甚至能与艺术家结识——但当你在做咖啡、归纳文档、甚至与艺术家闲聊时,你真的更接近那个带给你激情的“艺术”了吗?更何况这份工作的成本并不小,且并非所有人都能有机会担任“meaningful work”。

从我自己的经验看来,工作的目的并非加深对“艺术”的了解,而是对“艺术行业”的认识。我们的工作不是“work on art”— 并非创作或研究艺术,而是“working for art”— 维护和推动着艺术在今天的创作、研究、传播和呈现的各个环节。这是艺术行业与艺术学校最大的不同,也是艺术从业者与创作者/研究者/艺术爱好者观念上的不同。

艺术从业者就会更接近“艺术”吗?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这并非(完全)因为行业内的等级制度,而因为所有人在所有时刻都可以被某件被称为“艺术”的事物触动,我相信这种珍贵的心情是完全开放的。其实没有谁比创作者与观看者更接近“艺术”本身了,而这两者自古以来本就不需依赖“艺术行业”存在。如今工作最吸引我的是受到同样的热情号召而聚集一同工作的人们。任何人都随时可以观看、写作、创作艺术,但或许得益于工作之便和时间投入,从业者能更为直接地参与和影响“艺术”呈现的过程。究竟什么才是我们希望在工作中寻找的“艺术”呢——是那份被触动的心情,艺术作品的物理存在,还是一种与之相伴的生活?不妨将工作选择视为对时间的分配,而这三种回答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各自在艺术世界的角色。